《军绿》第753期｜吴镜清：林章创业记——我团退役战友的励志故事

时间: 2024-12-18 06:02:16 |   作者: 自粘防水卷材系列

  万的人一定是牛人。战友林章——淮北一个贫农的儿子，就是这样的牛人。我曾先后四次前往他家乡和省城合肥采访他。

  林章姓李，安徽阜阳太和人，1955年出生，家境贫寒。1975年入伍来到我营先后担任无线电员、副班长、无线接力电台代理台长。

  林章自小就痴迷无线电。一次走亲戚，见一只精致的黑盒子里传出优美的歌声，不仅好奇还围着大人问这问哪。上学后酷爱无线电书籍，不仅知道特斯拉、马可尼、波波夫，还懂得不少无线电专业相关知识，说起电子管、晶体管头头是道，还爱捣鼓别人不要的破旧收音机，自绕线圈组装矿石收音机……

  参军当上无线电员后，他如饥似渴地阅读无线电书籍，很快就将《电工知识》、《晶体管电路基础》等书籍翻了个遍，还经常利用假日，上新华书店看书，到电子器材商店识辨实物。有时会“傻乎乎”地站在维修店师傅旁边，一站就是几十分钟，全神贯注地看师傅修理电器，并不耻下问。几次下来，维修师傅成了他的朋友和老师。

  凡是别人遗弃的电器，林章都当宝贝收藏，反复拆卸组装……坏灯泡也收，为获取灯头上那一点儿锡。

  慢慢的林章学会了包括收音机、唱片机和其他日用小电器的简单维修。有次连队的收音机送维修店修不好，他按程序寻找故障点，找到了症结所在，并从收藏的废弃品中找出对应元件换上，收音机响了。于是，兄弟连队有收音机故障，都会慕名找他，包括我这位营首长。

  1979年夏天，林章系统地接受了无线电故障排除知识，成为连队技术尖子，被任命为代理台（站）长。

  为普及维修知识，林章特地为连队讲授晶体管电路的结构知识。由于内容新鲜，思路清晰，干部战士听得津津有味，几位新兵好奇地询问他来自哪个院校。

  眼看林章会长期留在部队，他也愿为部队的无线电事业奉献一生，期盼早日摘掉“代理”帽子，无奈军委下达了“不再从战士中提干”的规定，只能抱憾终身。

  1979年底林章依依惜别军营，复员回到家徒四壁的安徽太和县三塔镇。包产到户人均只有一亩多地，难以脱贫致富。自小穷怕了的他，决定依靠无线电知识探索人生，毅然化160元（相当当时一头200斤肥猪）买一只500型万能电表，剩余的复员费和积蓄，选购了一套电器修理工具和常用电器元件。然后一条扁担，挑着两只装着被子和器材的箱子，告别双亲，离开茅屋，寻觅未来。

  1980年初，太和三塔镇多了一个收音机维修摊。林章起早摸黑干了40天，赚了40元。虽然比农村和一般工人收入高，但这不是他想要的。认为三塔镇人气不足，加之没有电网，电器零件焊接全靠煤油灯火烙铁，效率不高。于是，一天早晨，他挑着被子和修理工具，一路往东南淮南、蚌埠方向寻找合适地。

  当天下午来到离家27公里的张村铺。这是利辛县三大集镇之一，唐朝名为文州。自古交通便利，商贾云集，市场繁荣，现有人口两万。

  夜幕降临，15瓦的灯光有些幽暗。林章坐躺在地铺上，莫名的孤独油然袭来，未来你在何方？

  正在此刻，热心的女房东和邻铺住店人的问话，打断了他的沉思。他们问道：看你穿着军装，一定是复员军人，挑着担去哪里？得知会修收音机，欲去淮南、蚌埠。房东说，明天别走，先在我家门口摆张桌子试试，给你推荐几位客人。

  翌日，林章利索地修好了几架收音机。见其技术娴熟，房东大喜，立马劝他留下，特地腾出一间屋子给他做店铺兼住宿，每月租金10元。

  林章被留了下来，这里不仅有业务，还有经济实惠的店铺和生活用电。原本只想在此留宿一晚，谁知这一留就是近20个春秋。

  八十年代初，中国八亿农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两件事，一是联产承包责任制，二是听刘兰芳的评书《岳飞传》。前者解决温饱之困，后者缓解精神匮乏。那时，每天《岳飞传》播出时段，几乎万人空巷，只为听刘兰芳评书。商店收音机供不应求，修理业务应接不暇。林章大喜过望，每月收入都在300元以上。这在当时是天文数字。

  是年年底，林章在老家盖起了三间敞亮的砖瓦房，村里人都投来羡慕的眼光。与此同时，还获得张村铺一枝花——小芳的芳心。翌年两人喜结连理。

  1982年，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的淮北农民手头开始宽裕，家用电器逐渐进入乡镇。林章开始兼做电器生意，店面位于张村铺乾溪河河东，起名桥东无线电商店。

  为适应市场需要，林章特地赴京报上自己的姓名去参加全国电子技术函授班，以获取更多的知识，做好销售以及售后服务。与此同时，在同行中率先推出电器保修期。祖祖辈辈经商，能说会道，具有与生俱来经商天赋的妻子小芳，更使不善言语的林章如虎添翼。

  桥东无线电商店的优质服务，带来了营业额的直线上升。镇上的国营电器商店都主动将商品委托林章代销。

  1984年3月香港电视剧《霍元甲》普通话版在大陆开播，社会上又出现万人空巷。

  一向善于捕捉无线电市场信息的他，通过有关报刊，得知浙江余姚有定向生产电视转播器的厂家，于是立即前往，好说歹说花1680元采购了一台。回来后自制10米高天线平方公里的电视收视质量。

  不到三天，“桥东无线电商店架设了转播台”、“电视机信号清晰啦”……的消息很快传遍张村铺。林章要的就是这个效应。

  第三天下午，张村铺派出所以私设电台、涉嫌“敌特”之名将林章传审，并没收电台器材。强调私设电台是特务活动，要老实交代，书写检查。林章据理力争，再三声明设台是答谢用户，服务用户，拒绝检查。一方严厉追究，一方喊冤叫屈，直至他当大队书记的妻舅前来说情担保。

  林章虽然未被拘留，但心有不甘。于是，直接上阜阳地委宣传部喊冤，并向地区和省府递交申诉。

  一个月以后，张村铺忽然来了数辆轿车，惊动了当地众多群众。原来省工商局、省广播电视厅等奉命前来找林章谈话。

  省广播电视厅领导首先肯定农民办电视转播台是个创举，实属我国首例，赞扬他为民服务的精神，对其受到不公正对待代表省领导表示慰问。同时，指出设转播台必须经有关部门批准，并告知阜阳地区电视转播台即将落成，功率完全能满足本地区需要，个人设台已无意义。临别时，悄悄地嘱咐林章经商要注意低调。

  很快，没收的电台器材被要了回来，并原价退还给了余姚厂家。利辛县的领导也亲自前来致歉，表示慰问。

  是年4月一天的早上，正准备开张营业的林章，忽见邮递员老赵骑车举着一份报纸，高喊着“小李、小李，你上报啦，上报啦！你的事情省长有批示啦……”。

  原来省委副书记、省长王郁昭看了林章的申诉，作了重要批示。指示各级政府要保护年轻人的创新精神，要保护个体经营者的合法权利；农村青年不忘感恩的精神值得表扬；李林章遭受打击是社会红眼病的表现……

  林章心情十分平静，没有因此而激动，认为这个结局理所当然。不过，没想到省里领导会那么重视。

  电视转播台风波结束了，但农民设立电视转播台的故事，在利辛乃至安徽省广为传说，“桥东无线电商店”的名气自然也响了起来！

  1986年底国务院决定“价格”闯关，出台了放开小商品价格的政策，引发了全民抢购。家用电器销售一路狂飙，不少人特别是年轻人竞相加入电器销售行业。

  那时，农村电网虽已逐步普及，但电压不稳问题很突出。特别在农忙季节，晚上八、九点钟全家正高高兴兴看电视，常因电压不稳而扫兴。

  有了一定积蓄的他，经过反复论证和规划，1991年初成立了独资的文州电器仪器厂。

  林章在广东生产的稳压器基础上，根据阜阳地区实况，自行设计了报警更快更响、稳压范围更宽，价格具有竞争力的雪花牌调压器。

  产品有了质量和价格的优势，建立有效的销售网络便成为头等大事。关键时刻，妻子小芳挺身而出。

  林章十分感慨地说：“常说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，也有我的一半。但在我的事业发展上，军功章上妻子小芳占三分之二。”

  仪器厂生产风风火火，每月成品1500多只，来往拉（送货）的络绎不断，月利润过万。这可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呀！

  正当林章夫妇沉醉于成功，并计划扩大生产范围，推出新设计的小型电瓶充电机的时候，忽然再次祸从天降。

  1993年初的一天深夜，县检察院、工商所来了20多人，开着卡车，以涉嫌非法生产为名，将林章“请”进拘留所。厂里产品、材料一清而空。

  翌日（实为当天）上午，县检察长接待了哭喊的韩芳，发现这是件违纪执法案，立即训斥下属，下令立马放人。

  虽然在拘留所只有短短的四小时，但对林章打击很大。深知在异乡没有一定的社会基础和政治背景，创业十分艰险，稍微露富便会遭殃。

  是年8月林章基本处理完剩余产品，便将仪表厂关闭，另找店铺，重操旧业。同时，筹划择机离开张村铺。

  人一般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，但由于种种原因，再次摔倒还是有的！有傻瓜也有聪明人，乃至天才！

  自从“全民抢购”后，张村铺的许多年轻人加入了家电行业。他们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很快显示出来，加上敢拼敢赊，“桥东无线电商店”经营每况愈下。于是，1996年林章在太和县城置下房产，1999年7月举家搬迁回老家太和。

  上世纪九十年代末，太和已今非昔比。中国“药都”已形成，南来北往的人摩肩接踵，人口超过20万，是张村铺的10倍以上，但做家电生意的不到10家，且规模都不大。林章看到了希望。

  见过世面的他，2000年先租赁农资大厦100平方的铺面，投资30万，虽然地段不十分理想，但当年盈利5万。

  2003年底又租赁太和百货大楼200平方。他做实一家，扩容一家，年利润20多万。

  2005年林章的胃口慢慢的变大，5月份承包业已破产的太和县国营五金交化公司（五金、交电、化工简称）300平方米商铺，给自己竖起了“五交化”的大旗。营业额直线上升，年利润超百万，成为太和县家用电器行业的龙头大哥。

  谈到那几年的成就，林章并不否认自己的才干，但认为主要与天时地利人和有关。

  客观上21世纪初农民手里有钱，家用电器不仅成为生活必需品，而且都要新的好的。2006年平板电视机刚上市，就立即掀起电视机更新换代热潮，商品供不应求。

  内部管理上，林章能与员工坦诚相见。销售额与员工的切身利益直接挂钩，进价让员工亲自过目；新手由老板娘传帮，业绩计算在新手账上……

  几经潮起潮落，林章已有坐看云卷云舒，静听花开花落之情怀。正当五交化商店生意火红之时，他不再扩大营业范围，而是悄悄地在省城合肥市区置下了六间街面房。

  2012年苏宁集团进驻太和。其薄利多销，以规模赢利润的经营方式和随后不断出台的4P’s等经营销售的策略，对传统商店具有毁灭性的打击。好在林章早有谋划，加之儿女事业有成，最小的女儿也已考上医科大学，年近花甲的他毫不犹豫地关闭有过骄人业绩，经营了近八年的“五交化”。

  今年6月，我再到太和看望战友，问起林章最近的生活，他笑着说：依仗着省城门街房相对来说比较稳定的收入，现已过起儿孙绕膝，享天伦之乐的日子了。

  说起前半生，林章无不感慨地说：知识和技术给了我智慧，军营和战火锤炼我刚强，改革和开放给了我展示身手的舞台！

  吴镜清，高级政工师。1961年入伍，历任战士、班长、青年干事、组织股长、营教导员等职，1979年退役，曾任上海港务局组织处副处长、组织部长、上海港湾实业总公司副总经理。曾在《党建文汇》《现代领导》《实践与探索》等书籍和刊物发表论文数十篇，著有《巴林别墅的故事》等。